杜特尔特，狱中“反杀”

作者：代帆（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教授、副院长，菲律宾研究中心主任）

刚刚尘埃落定的2025年菲律宾中期选举，整体上与以往的任何一次菲律宾选举相比并无二致，依然充斥着金钱、暴力和各类荒诞离奇的选举叙事。唯一让2025年的中期选举显得与众不同的，是马科斯和杜特尔特两大家族的生死决战。如果菲律宾总统马科斯所在的执政党联盟获胜，杜特尔特家族的“天命之女”萨拉将极有可能在参议院面临被弹劾的命运。反之，如果杜特尔特家族获胜，前总统杜特尔特的女儿萨拉·杜特尔特不仅将逃过一劫，还极有可能参加2028年的总统选举，有机会对背叛的盟友展开报复。

这次中期选举过程中，当政的马科斯总统一举将民调呼声最高的多位政治家纳入旗下，组建“新菲律宾联盟”，一度气势如虹。反观杜特尔特阵营推出的候选人，则显得参差不齐且人气黯淡。然而，在5月12日的选举投票中，马科斯及其势力却遭遇其就任总统以来的最大挫折，执政党联盟支持的候选人仅有5人当选为新一届参议员。形成反差的是，反对派却逆势而上，实现“绝地反杀”，取得足以与执政党联盟分庭抗礼的5个席位。

上一次菲律宾在任总统在中期选举中失势还是2007年的阿罗约总统时期，执政党联盟只赢得参议院12个改选议席中的4个，而在2013年和2019年的中期选举中，彼时的在任总统皆为大胜，一举拿下9个席位。这一次，“新菲律宾联盟”囊括了来自五个政党的候选人，包括其本人所在的联邦党，以及其表弟罗慕尔德兹所在的拉卡斯。这也是众议院的第一大党。结果，联邦党和拉卡斯这两个政党的候选人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网红政客”埃文‧杜弗胜出，就连在联邦党旗下竞选的知名拳王帕奎奥也一落千丈。即便这样惨淡的结果，过程中还涉嫌通过泼脏水、造谣、买票等非常规手段。其他几位加入执政党联盟的政客，诸如苏道和拉克森，之所以加入马科斯阵营，则可能是抱着蹭油水的心态加入，未必会全心全意地支持。

相反，杜特尔特家族及其盟友可谓大获全胜。尽管执政党阵营发动金钱攻势，并且动用行政资源和力量对反对派进行围剿，但反对派候选人在参议院选举中依然上演了神奇的逆袭。 3月初之前的多次选前民调皆显示，反对派阵营仅有杜特尔特的忠实盟友蒙·吴和德拉·罗莎进入，位列前12名，执政党联盟候选人的形势一片大好。

不过，自3月以来，反对派和中立派候选人的选情一路上扬。在地方选举中，杜特尔特及次子塞巴斯蒂安皆分别以高票当选为纳卯市的市长、副市长，杜特尔特本人的得票数差不多是对手的9倍，杜特尔特长子保罗在对手的狙击之下，也突围成功，当选为纳卯第一选区的众议员。要知道，如今仍身陷囹圄的杜特尔特甚至无法出席近期的任何一场选举造势活动。

很多原因能够解释菲律宾选民为什么抛弃执政党联盟候选人，其中最主要原因是他们对杜特尔特及其家族的支持和同情。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杜特尔特家族对纳卯近30年的治理，为其家族赢得了足够丰厚的政治资本。尽管杜特尔特所进行的禁毒战争一向充满争议，但在杜特尔特本人被捕并被送往海牙国际刑事法院(ICC)之后，民众对杜特尔特家族的巨大同情，以及对马科斯政治斗争的厌倦，极大程度地提升了杜特尔特阵营的选情。比如马科礼沓这个杜特尔特阵营名不见经传的政治人物，长期徘徊在民调Magic 12之外的候选人，居然以第六位的高票当选，马科斯的姐姐伊梅·马科斯受家族拖累选情一直低迷，但在公开支持杜特尔特，并得到萨拉高调助攻之后，成功当选。这次选举结果也说明，如果不能真实回应民众的诉求，空洞的政治操弄可能适得其反。一些华人表示，马科斯政府在国家治理上的糟糕表现，比如国家预算不透明、日益增长的贫困，乃至马科斯家人的吸毒丑闻，也是很多选民倒戈的原因。

此次中期选举之后，杜特尔特家族巩固了对纳卯大本营的控制，甚至连杜特尔特初出茅庐的两个孙子也成功当选为纳卯市第二选区的众议员以及纳卯市议员，进一步扩大了家族基本盘。除此之外，反对派阵营还具备在参议院对小马科斯进行反制的能力。民众已经做了选择，即同情杜特尔特家族和反对弹劾萨拉。在此背景下，亲杜特尔特阵营的力量将在参议院集结反制对萨拉的弹劾案，而那些支持弹劾萨拉的参议员将不得不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一旦萨拉成功挺过弹劾风波，极有可能参加2028年的菲律宾总统选举。而站在杜特尔特家族对立面的力量，可能不得不面临一场“循环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