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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24日,叶嘉莹先生去世,享年100岁。
她被誉为“诗词的女儿”“穿裙子的士”。但在她自己看来,一生最重要的身份,莫过于“教诗词的老师”。
有学生问,诗词究竟有何用?她毫不迟疑、朗声答复:
“让人心灵不死”。
叶嘉莹生前照片 图源:新华社
一
叶嘉莹说,之所以终生从事诗词教学,是因为“有一段因缘在”:“我所有的诗词,都是源于现实中真实的触动。”
1924年,叶嘉莹出生在北平一户书香世家,三四岁时父母就教她背诵诗词。看到家中四合院的花草,幼年叶嘉莹佳句天成:“记得年时花满庭,枝梢时见度流萤。”
成长于国家贫弱、动荡不安的年代,她写下悲痛的诗句:“尽夜狂风撼大城,悲笳哀角不堪听 。”
17岁那年,母亲骤然离世,叶嘉莹说“诗是从心里跑出来的”,写下8首哭母诗:“瞻依犹是旧容颜,唤母千回总不还。”
在台湾,丈夫身陷囹圄,叶嘉莹带幼女寄居友人家客厅,“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 ”,为了生计四处教书。
上世纪70年代,叶嘉莹举家迁居加拿大。女儿女婿因车祸罹难后,她恸哭多日,写下哀女诗:“痛哭吾儿躬自悼,一生劳瘁竟何为?”经此一难,叶嘉莹觉悟,“把一切建在小家、小我之上,不是一个终极的追求和理想”。
1978年,她投出回国教书的申请信,在温哥华暮春黄昏中走向邮筒,她吟道:“渐看飞鸟归巢尽,谁与安排去住心。”
叶嘉莹说,要把自己的余年都交给国家,交付给诗词。
上世纪70年代,叶嘉莹在哈佛燕京图书馆。图源:新华社
二
自1979年起,叶嘉莹每年回中国大陆讲学,并先后被北大、南开、北师大、南大等高校及研究机构聘为客座或名誉教授。1993年,她在南开大学创办中华诗教与古典文化研究所,2015年起定居南开园,“白昼谈诗夜讲词,诸生与我共成痴”。
南开大学主楼有个阶梯教室,一听说叶嘉莹开课,学生们闻讯而来,几百人的教室,不但座位、阶梯上坐满人,窗台、窗外也都是人。去上课时,叶嘉莹只能“挤”上讲台。
“与西方诗歌的起源不同,中国传统诗歌以内心的感动为主。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诗,诗的最大作用是让人心不死。”叶嘉莹说。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葛晓音说,在叶嘉莹心中,诗所兴发的情志不是一般的喜怒哀乐,而是“美好的联想、积极的精神、高远的瞻望”,叶嘉莹在新的时代条件下,重新阐释了诗教的功能,强调了诗歌对塑造国人心灵品质的重要作用。
也正因此,叶嘉莹崇尚吟诵,坚持以传统声调为学生诵诗,留下诗词原本动人的音韵,让学生“进入诗人的语境,过别人的人生”。
有学生回忆,叶先生柔婉而不失顿挫的声调吐字,考证而不失神游的条分缕析,仿佛给了你一把钥匙,让你打开历史之门:“此刻不存在了,回到唐玄宗天宝三年的夏天;客厅不存在了,来到洛阳城的一间酒肆;你我不存在了,变成了衣袂飘飘的诗仙诗圣;杜甫初会李白,正一见如故……”
叶嘉莹在南开大学。图源:央视新闻
三
回到文章开头那个问题:诗词究竟有何用?
叶嘉莹曾说:“我虽然平生经历了离乱和苦难,但个人的遭遇微不足道,而古代伟大的诗人,他们表现在作品中的人格品行和理想志意,是尘世中的光明,我希望能把这光明代代不绝地传下去”。
试想,当你从陶潜、李杜、苏辛的诗词中看到光明俊伟的人格与修养,你是否还会丧失理想和希望?透过诗词,当你看到草木生发就欣喜,瞥见秋叶凋零就悲哀,为万事万物兴发感动,因诗词而正得失、厚人伦,生命是否还会单薄空虚?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叶嘉莹历尽波折却“轻而化之”,背后正是几千年中华诗词沉淀出的底气。
她写过一首《浣溪沙》,有句云:“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千春犹待发华滋。”她说,其灵感源于《考古》杂志的一篇报道:两颗从汉朝坟墓中挖出来的莲子,在精心培育下,竟奇迹般地发芽开花。此后很多场合,每当人们问叶嘉莹对中国诗词未来的看法,白发苍苍的老人总是复述这个故事,作为回答。
斯人已逝,但诗词长存,人心不朽。如何与诗词对话,与古人对话,让渊深的中华文化转为我们内心世界之强大,正是先生留给我们的命题。
文/点苍
编辑/绫波
来源/侠客岛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