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暴雪冻雨困住的返乡人：有人堵车48小时

央广网北京2月5日消息（记者张胜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饭都没有吃。”杨华的母亲今年已有70多岁，听到儿子在接受采访，口中不停地抱怨。
截至5日上午10时，这位老人在杭州到贵州铜仁的车上颠簸了43个小时。原本，这趟自驾返乡之旅最多18个小时。
让老人如此煎熬的是一场被中央气象台预测为“2008年以来最复杂的春运天气”。1月29日，中央气象台发布预报称，1月31日至2月5日，我国中东部地区将遭遇入冬以来持续时间最长、影响范围最广的雨雪冰冻天气。10省份将出现暴雪或大暴雪，河南、河北、山东、辽宁、湖北等地的日降水量或累计降雪量具有极端性，河南、湖北、安徽、湖南、贵州5省将出现冻雨。
1月30日，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徐珺在接受采访时称，这是比较少见的雨雪天气过程，单日降雪强度大、持续时间长、累积强降雪强度大，对春运出行等影响也会比较大。
雨雪如期而至，极端天气叠加春运高峰，作为交通大动脉的湖北高速公路尤为引人关注，素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武汉成为了这轮受极端天气影响最严重的城市之一。据湖北省气象局通报，2月3日6时至4日6时，湖北大部分地区出现降雪。2月3日凌晨，武汉市气象台连发道路结冰橙色预警信号，次日发布暴雪黄色预警信号，预计武汉大部降雪量将达6毫米以上。
据长江日报报道，2月4日上午，受雨雪天气影响，湖北有38条高速公路临时交通管制，全省交通系统组建465支应急队伍共计万余人紧急上路除雪抢险。
据中新网报道，记者5日从湖北省交通运输厅获悉，目前该省绝大部分高速公路路段已恢复通行。针对境内部分路段因恶劣天气造成车辆缓行情况，自5日15时至20时，对重点路段部分收费站驶出的所有车辆实施免费放行，为铲冰除雪的机械设备上路作业提供便利，确保尽快恢复高速公路大动脉畅通。
货车司机：从长沙出发，48个小时没出湖南
老肖是一名货车司机，2月3日，他从长沙运送一批工程器械去成都，卸完货后，准备再运些橘子回山东菏泽老家过年。以他的经验，全程1070公里的路程，算上休息时间，48个小时肯定能到目的地。
现实击溃了他的经验。3日下午5时，老肖上了高速，车速没超过40迈，大部分时间则是缓慢向前挪动，有时寸步难移。
“（最慢）有5迈吧？”老肖说，3日晚上，在长张高速与杭瑞高速交界地段，车子实在走不动了，见很多人熄火停车，他也睡了一会儿。凌晨2时，他睁眼一看，路面还没下雪，但不清楚前面出了什么状况。早上6时，他睡醒后，天空开始下雪，但前面已经没车了，他抓紧赶路。
路况仍不容乐观。老肖介绍，4日，整天都是堵堵停停，上了二广高速后，基本都在堵车。
据湖南红网从湖南省高速公路监控指挥中心获取信息显示，受雨雪冰冻天气影响，截至2月5日8时，湖南全省24条高速公路，共208个收费站入口对所有车辆采取管制措施。
5日早上5时，他睡醒后，车子开始陆续移动，但4个多小时只走了1公里左右。他说，虽然下了阵冻雨，但路上并没结冰，作为老司机，他理解雨雪天气，再加上春运高峰，堵车情有可原。
下午5时，老肖的车已经在二广高速上蹒跚了48个小时，累计行程160公里左右，尚不足全程的五分之一，但在出发前加满的取暖柴油已经快用完了。中午，他进了一次服务区，想加加油，但被告知没油了。
让他欣慰的是，5日下午开始，他已经看到有交警和路政在用铲车除雪了，车辆开始缓慢通行。


2月5日晚上，在服务区打上热水后，老肖准备吃晚饭（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此时，成都货主仍在不停催促，既有催他交货的，也有催他赶紧把货运走的。“我说别催了，我也很着急。”老肖说，自己已经交了订金，也希望回家过除夕，现在整个返乡计划都乱了，如果现在出不了湖南，除夕前不可能到家。
同为货车司机的老周，是从南京送货到武汉的。他说，自己跑车已有10多年，足迹遍及全国各地，鲜有碰到今年这种路况。即使在冬天的东北开车，也没这次这么糟心，之前的经验是即使路面湿滑，也可以缓慢行驶，“你哪怕一个小时走一公里也行，现在是完全动不了。”
一直堵到5日早上，老周尺寸未进，直到上午9时30分，方才通车。


2月5日上午，老周所在路段路况（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我所在路段既没下雪，也没下雨，更没有结冰，不知为什么就是开不动。”在老周看来，货车司机在路上耗一天两天很正常，但现在很多父母带孩子返乡，有些成年人都受不了，别说孩子了。
被堵司机：开车不靠导航，全是“凭感觉”前进
3日凌晨，杨华带着母亲和2名亲戚从杭州自驾出发，回老家贵州铜仁过年。他没想到，这次旅途开车，靠的不是导航，而是“凭感觉”。
当天下午3时30分，车子开始走不动了。他担心油用完，只能熄车睡觉。次日上午9时，他终于到了服务区，用他的话说，这已经不能叫开车了，而是“挪车”。服务区已经人满为患，他们没能进去，加满油就重新出发了。
他不知道，真正的“闯关”原来才刚要开始。
“我们排队上长张高速，等了半天后步行到高速口，交警说高速封闭了，具体开放时间不清楚，只说旁边有个出口可以绕出去。”杨华说，他们又开了100多公里，绕到杭瑞高速上排队。
5日上午10时，眼瞅着离高速口还有800米了，他又被告知，因为“流量管理”，到第二天凌晨2时才可能会被放行。
“我们现在掉头都掉不了，只能干等着。”杨华说，目前，他们起码五天才能到贵州老家，如果路况正常，只需18个小时。
路途中，杨华也会和车友交流，对于路在何方，大家都没确定信息。他们不知道哪个高速口开着，哪个关了，全是“凭感觉”前进，他听说有一个车友开了300公里才找到高速口。


2月5日上午，杨华所在路段路况（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更难熬的还是晚上，由于担心一氧化碳中毒，他不敢一直开着空调，只能隔一段时间就开窗通风，室外气温是零下二三摄氏度，他能听到其他车里有孩子在哇哇哭。
出发前，他没想到这次返乡如此坎坷，并没准备多少食物。与记者通话时，他车上的食物、水都耗尽了。
返乡旅客：已经四年没回家了，想赶快回家陪父母
李强在安徽的一家矿业集团工作，因为疫情原因，此前已经4年没回家了。这次提前请了几天假，就想早点回家陪陪父母，旅程行至大半，却堵在了离家170公里的武汉长江大桥下。
4日中午12时，李强载着妻女从淮南出发返回湖北荆州老家，如果不出意外，全程只需要6个半小时，当天他们就能和父母吃上晚饭。
李强坦言，从安徽出发时就开始下雪了，因为中途高速封路，一直在切换路线，用了9个小时才到武汉。起初，武汉的雪不如安徽大，但在武汉绕城高速上就堵住了。他粗略算了下，23个小时，他只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因为要过武汉长江大桥，他特别关注了大桥上的路况。据他观察，桥上有冰，车速快了，确实不安全，但慢一点也可以通行，“30迈左右，应该没问题。”


2月5日上午，李强所在路段路况（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
据中新网报道，截至2月5日14时，湖北全省高速公路收费站尚有100个因道路结冰采取交通管制措施，主要集中在武汉、孝感、荆州、黄冈、咸宁、随州等地区。另外，现有1条高速部分路段实施交通管制，路段为S13武监高速双向东荆河大桥K55-K51（新滩至湘口）。
针对实施交通管制和路段缓行，湖北省交通运输厅回应表示，主要原因一是部分上坡路段由于结冰，导致大货车打滑无法正常通行；二是由于路面结冰，引起交通事故；三是连接的省份实行交通管制。
出发时，杨华的女儿就一直在后排坐着，现在，他发现女儿已经很着急，用保温杯装的1.5升水已经喝完了，零食也已经吃完。
“现在又渴又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杨华说。
与同样返乡过年的徐霞相比，他算是幸运了。徐霞今年54岁，在福州做了十几年家政工作，她说，早年老伴和儿子也曾陪她去过福州一段时间，但不适应，就回老家了，她只能自己留下。
3日早上7时，她搭乘一位老乡的顺风车踏上了回重庆老家的旅途。然而，正常一天一夜的旅程，已经走了一天两夜，1700公里的路，现在还有700公里。
自出发那天，她吃了一顿饭后，徐霞就再没正经吃过一顿饱饭。截至5日上午10时，她已经在湖南常德的高速路上堵了30多个小时。
据气象预报，5日夜间，湖北将迎雨雪返场。5日夜间到7日，南部及江汉平原仍有中到大雪，鄂东南局部暴雪，北部有短时小雪。6日，湖北南部及江汉平原地区仍有中到大雪，鄂东南局部还有暴雪。
“现在又冷又饿，水和食物都没了，车上还剩两格油，但到下一个加油站，距离还有80公里。”徐霞说。
即便如此，徐霞也只是说，希望能尽快疏通车辆，“我真着急回家。”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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