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番禺珠宝小镇内涝之痛：几乎年年水浸，商户苦盼消除心病

受“海葵”残余环流和西南季风的影响，9月7日至8日，广州遭遇今年以来最强降水，两年内首次大范围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暴雨还导致番禺区多地出现积水、内涝，位于沙头街的大罗塘珠宝小镇，也在这场暴雨中被积水侵袭，数百户低层珠宝商户的店铺再次被积水涌入。
为什么是“再次”？这是珠宝商户们常年难解的一个心结：作为区内有名的水浸黑点，大罗塘珠宝小镇几乎每年都会遭遇一两次雨水内涝，政府为此还专门修了新的排水工程。“可怎么大雨一来，就被打回原形了呢？”带着商户们提出的问题，南都记者展开了调查。
受灾商户：“银平路上的积水都高过消防栓顶部”
9月8日下午，暴雨导致番禺区多条街道出现内涝。南都记者来到番禺区大罗塘珠宝小镇，穿过小镇入口处的巨型钻石雕塑，沿着银平路向西走，一路是长达数公里的珠宝产业集群。
银平路北侧的大罗珠宝城内，一楼的珠宝商家梁老板正带着员工一起清理店内积水。此时，这家装饰华丽、灯光绚烂的珠宝店只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大量包装盒、珠宝袋被堆放在玻璃柜台上，柜台里空空如也，值钱的珠宝早已在前一晚被他们转移至更高处，柜台腰部一条灰黑色的泥线是积水曾经来过的痕迹。众人手持拖把和水管，一边冲洗地面上残留的泥污，一边将积水往门外推去。


9月8日，大罗珠宝城内的垃圾堆
梁老板告诉记者，她和家人在大罗塘珠宝小镇做了十多年珠宝，如今在珠宝城里租下近150平方米的店铺，做珠宝批发和加工生意。“7日晚看到暴雨红色预警，我们连夜赶到店里转移货物，但是转移的速度还没有积水上升得快。”她描述了自己一整晚守在店里的情形，“晚上路边已经有积水，凌晨零点积水开始涌入店里，到两三点，水位基本就到最高位置。”虽然他们这家店已经比路面高出几十厘米，但柜台水渍的痕迹显示，当天凌晨店里的积水足以没过膝盖。
“这次估计损失几万元，还要至少两三天没法营业。”看着店里的一片狼藉，梁老板向记者盘算到，她还庆幸自己住得近，能够及时回来转移货品，一些住得远的同行，因为没能在积水上涨前赶回来，损失要大得更多。


一名商家在查看店里的积水深度
9月8日下午，大罗珠宝城内，路面上到处可见珠宝商家丢出的水浸垃圾，许多精美的首饰盒、绒布袋，甚至是电器、家具，都因积水泡坏而被丢弃，像一堆堆小山一样堆砌在街旁。一名保洁师傅不断将垃圾铲入转运车，他告诉记者，正常情况下，珠宝城每日的垃圾产量只有一车，“今天至少有十五六车，不知道要处理到什么时候。”除了把垃圾转走，大量珠宝盒等固废垃圾该如何分类处置，也给他带来难题。


9月8日凌晨，有商家守在店里等水退去（受访者供图）
王女士在大罗珠宝城B区有一个不大的临街铺面，她住得比较远，8日下午3点多才赶到店里。“我到店的时候水已经退了，但还是能看得出积水来过的痕迹。”王女士在店内指着一台小冰箱告诉记者：“积水有多厉害呢？这台冰箱被水推动了一两米，我们的电脑主机也被泡完了。”除了电器被损坏，还有几箱已经加工好的贵金属首饰，也因为被浸泡过需要返工重做。
王女士粗略盘算了一下，此次受灾损失基本过万元。而像她这样的低层被泡商户在大罗珠宝城还有数百户，除了大罗珠宝城，整条银平街上做珠宝生意的更是不计其数。“都说珠宝是番禺区、是大罗村的名片，可大家都觉得，内涝才是珠宝城的名片。”调侃之余，她也提出自己的困惑，“为什么我们年年被泡，年年上新闻，可是就没法解决。不是新修了路，修了排水工程吗？”


9月8日清晨，大罗珠宝城积水几乎快到车辆引擎盖（受访者供图）
在银平街街面做珠宝加工设备生意的王先生同样损失惨重。他告诉记者，积水最高时，银平路上的消防栓顶部都被淹没，积水像波浪一样涌向沿街店铺，把卷闸门和玻璃门推坏，店里昂贵的加工设备也因此受损。“这里是绝对的水浸黑点，一到下雨天我们就提心吊胆的！”
南都记者走访大罗村和银平路期间，受访珠宝商户均将疑问指向新修建的银平路。原本在他们眼中，银平路排水工程是解决内涝顽疾的一个良方，甚至可以说寄予了很高的期待，“银平路施工这几年，大家都知道在做排水工程，所以对施工期间的不便也给了耐心。”然而此次暴雨过后，这个竣工不久的排水工程就遭到了商户们的质疑。


去年建成通车的银平路，两侧是各种珠宝商城
背景：珠宝城水浸已是“陈年旧疾”
记者查阅发现，大罗塘与银平路片区的水浸、内涝问题，早已是媒体报道的常客，也是附近群众常年诟病的难题。
2017年5月，大罗塘因暴雨导致多家珠宝店以及珠宝批发市场受浸，部分货品被冲走，相关报道和网络话题甚至一度吸引市民到垃圾堆和淤泥中“淘金”；2019年5月28日，番禺区部分地方再次因暴雨引发内涝，媒体报道称“大罗塘珠宝城形成几十米的大水洼”；2022年9月8日，有网友在社交平台发布视频称，大罗塘因暴雨导致水浸，一家处珠宝交易中心一楼涌入大量积水。
而作为一处水浸黑点，大罗塘片区也在政府部门的治水工作报告中多次被提及。2019年，番禺区将推进水浸黑点达标治理作为十件民生实事之一，其中一处要大力整治的水浸黑点，就在银平路上的旭辉花园；2020年6月8日，番禺区沙头街道办事处政务动态公开信息表示，银平路段新建浅层雨水系统工程工作会议召开；2020年到2023年间，番禺区水务局等部门多次对大罗塘水浸点开展现场调研。
街道办解释：为何新建的排水工程仍会“沦陷”
南都记者从大罗塘属地沙头街道办事处了解到，珠宝商户们反复提及的“排水工程”，正式名称为“银平路段新建浅层雨水系统工程”，该工程于2019年12月28日开工，2022年8月11日通过单位验收。沙头街街道办介绍称，该工程位于沙头街大罗塘片区银平路段，主要目标为解决银平路段水浸问题，使得银平路段的雨水渠箱的过流能力达标。
既然工程已竣工一年，为何此次暴雨仍会出现内涝？沙头街街道办回应称，按照2017-2019年三年平均雨量统计，银平路大罗塘路段平均雨水量约为8.02m³/s，新建雨水渠箱过流能力为10.60m³/s，本工程的总汇水面积约95.82公顷，能够满足该地区日常雨水排放需要。“但9月7日至8日，番禺区出现大暴雨到特大暴雨，24小时最大累积雨量409.5毫米，打破番禺区自1965年以来降水历史纪录。且受到下游丹山河高水位顶托，银平路及市广路雨水无法快速排出，导致了该片区内的水浸问题。”


9月8日下午，一名珠宝商家在清理店铺积水
此外，街道办工作人员也向南都记者解释了为何大罗塘以及银平路片区历年来会成为“水浸黑点”。其表示，主要成因有两点：一是银平路路面较低，且路段处于周边地区最低洼处，导致雨天时周边雨水会汇聚于此；二是该片区所有雨水都通过银平路地下雨水渠箱排放到市广路雨水渠箱，一旦市广路雨水渠箱水位顶托，会导致银平路大罗村路段雨水无法排出、倒灌汇聚，最终导致该路段水浸。
据了解，9月7日-8日强降雨期间，番禺区、沙头街道办等均向公众进行预警，并在出现积水时采取应对措施。9月7日，番禺区气象部门和应急部门通过短信向市民发出预警并采取了多种措施。街道办表示，下一步，将加强与区相关部门沟通，提高对自然灾害的早期识别能力，并提高工作人员处理特发情况的能力。此外还将补齐基层减灾能力短板，在大罗塘新设一个三防物资点，加强对排水管网的日常养护、巡查和清疏。
最新情况：一周后惊险又至，商户望彻底消除心病
大罗塘遭水浸的一周后，9月15日下午，番禺区再度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珠宝商户王女士向记者发来几段视频，画面显示银平路和大罗珠宝城路面再次出现积水，所幸雨停后，水位没有继续上涨涌入铺面。“大家都担心积水会再次进店，很多家的柜子都已经发霉变形了。”王女士补充道：“这次官方响应还不错，有十多位穿着亮绿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守在路边，做着排水工作。”
一些受访商家表示，虽然官方认为近期内涝水浸是由于降雨量不寻常，超出排水工程的设计承载量导致，但他们仍希望职能部门能有更全面、更充分的治理方案，彻底解决大罗塘珠宝商家们的“心头之患”。
采写/摄影 南都记者 魏志鑫 实习生 罗铱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