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全国人大代表、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我为何连续多年建议提高个税起征点？

每经记者：陈鹏丽

“商界铁娘子”、“空调女王”、“网红企业家”……董明珠的身上被贴了许多标签。在这众多标签中，董明珠直言自己最喜欢“全国人大代表”这个标签。每年两会，全国人大代表、格力电器董事长兼总裁董明珠都会参会履职。
今年，董明珠手握7份建议赴京，这些建议主要聚焦社会民生、企业营商环境等领域。
“履职的过程其实也是作为人大代表‘成长’的过程，不断发现问题，不断去改善，不好自己给自己打分，但是我有自信说是尽心尽力地去履职。”近日，董明珠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专访时如此评价自己的履职表现。
记者统计发现，自2003年担任人大代表至今，董明珠共提出建议约90份。从她的历年建议中也不难窥见她性格中“执着”的一面。比如，今年董明珠已经连续第6年提出“提高个人所得税起征点”的建议。
在采访中，董明珠也详细解释了她建议提高个税起征点至1万元背后的思考。对于外界关注的格力电器多元化问题，董明珠称，当前格力的业务板块主要是消费品和工业两个板块，未来的发展中，两者都是十分重要的，“但是未来多元化的方向一定是以创新为基础的低碳化。”谈及格力电器的渠道变革，她也表示，“一直在路上。”

谈人大代表履职：有自信说是尽心尽力
68岁的董明珠依然干劲十足。
2月最后一天，董明珠刚被“官宣”连任格力电器董事长，继续干下一个3年。进入3月，董明珠的行程又切换到了“两会模式”。
从时间上看，2003年，时年49岁的董明珠当选全国人大代表。至今，董明珠已连续四届当选，履职20年。在各个场合，董明珠对于自己“人大代表”身份的关键描述词都是“责任”。在她看来，将在基层搜集到的信息反映到党中央、国务院层面，促使国家做出更好的决策，是她的职责与使命。
今年，董明珠再提出“将个税起征点由5000元/月提高至10000元/月”的建议。她还提到，富人应多交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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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多年坚持呼吁提高个税起征点，让董明珠收获不少好感，网友直呼其为“良心企业家”。但另一方面，这个呼吁也引来一些业界人士的反对。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姚洋就公开表示过“不支持”，他说：“可能她并不知道中国的收入分配状况是什么样。我们现在交个税的人只占到我们全国劳动力的大概15%，这是非常非常低的。要是提到1万块钱，有多少人交个税呢？估计只有5%。还是要让大家树立普遍的交税意识。”
日前，董明珠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解释称，自己之所以连续多年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一方面，时代在进步，普通民众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提升，个税的起征点已经从最初的几百块逐步提升到了现在的5000元。“如今，90后和80后在我们的生产生活中是占据主流地位的，收入水平较高的同时也会享受国家在医疗、住房和子女教育领域提供的补贴。如果将工资和补贴一同发放并提高个税起征点，这也一定程度上节约了补贴发放时产生的审核、审查等人力和时间成本。”
另一方面，董明珠表示，这也是基于共同富裕的考虑，税收不能仅仅依靠工薪阶层，“提高高收入群体的税收比例也能够缓解工薪阶层的纳税压力，有利于实现共同富裕。”
记者了解到，董明珠还提出建议完善阶梯税率，在全年应纳税所得额分级最高档96万元/年的基础上增设一档200万元/年（对应税率50%~55%）。言下之意正是，高收入群体应该多交税。
2022年两会，董明珠还建议加大企业自主培养人才的保护力度。她告诉记者，近年来格力其实在各个领域都有人才的流失。针对高级人才，尤其是企业自主培养的高级人才流动还需要有进一步更加严格的规范。“所以我关注的第一点是对于用人单位的高级管理人员、高级技术人员和其他负有保密义务的人员。在该类人员离职前，允许企业与该类人员协商同意后方可解除劳动合同。第二点是对竞业限制的赔偿责任，应当由劳动者、新用人单位共同承担。”
记者注意到，第十三届人大代表任期，也是董明珠提出建议数量最多的任期，单2018年全国两会，董明珠就提了13份建议，2020年也有11份，履职可谓勤恳。谈及自己作为人大代表履职20年期间的表现，董明珠向记者表示，“有自信说是尽心尽力地去履职。”
谈多元化：一定是以创新为基础的低碳化
在此趟北京参会之前，董明珠刚刚以高支持率获得连任格力电器董事长。连任是毫无悬念，外界更翘首以待的是，下一个3年，董明珠还能给格力电器带来多少新变化。
对于董明珠来说，新一个任期所面临的挑战并没有更少。短期来看，横亘在面前的原材料涨价压力需要去克服；更长远一点来说，格力电器的多元化问题、接班人问题、渠道变革问题等都有待给出答案。
去年10月，金属类大宗原材料曾出现一波大幅回调，当时市场乐观地以为，今年家电板块有望摆脱原材料价格上涨带来的增收不增利的现象。然而事与愿违，2022年家电上游原材料价格没有如预期一样下跌，反而是重返新高。
“原材料的上涨确实是整个行业面临的一大现状，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原材料涨价就一味地提高产品的价格。”董明珠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专访时表示。她坦言，面对这样的现状，格力电器的压力肯定会有。但同时，这也是促使格力进行技术升级和迭代的动力。“我们认为最有效的（应对）方法是在技术上做提升，来消化原材料成本上涨的压力。”
另外，外界普遍对格力电器的多元化抱有高期待，伴随这种期待的是质疑。外界认为，格力电器的多元化转型进程缓慢。2021年半年报显示，生活电器营收占比为2.43%，智能装备占比为0.22%，其他主营占比为1.46%。

面对这些质疑，董明珠也多次回应过，“那都是媒体说的，我不认同”。“我从来不认为（多元化）不顺利，我觉得很好，大家对我的期望太高了。大家希望我明天做装备就做到1000亿，跟空调营收一样多，世界上还没有哪个企业能这样。”
近两年，格力电器的资本运作比以往更密集了些。除了相继在洛阳、赣州、临沂等多地投建智能制造生产基地外，去年8月，格力电器还以18.3亿元司法竞拍获得银隆新能源（后改名为格力钛新能源）30.47%股权，加上董明珠委托给格力电器的表决权，格力钛新能源成为格力电器的控股子公司。
当前，格力电器收购A股上市公司盾安环境控制权也尚在进行中。今年2月份，董明珠还亲自带队奔赴西安、洛阳等地，与当地政府就新能源等产业合作进行接触，推进格力电器的新能源布局。
董明珠告诉记者，盾安环境是全球制冷元器件行业龙头企业，也是格力电器重要的供应商之一，目前盾安环境的四通阀、截止阀、小型压力容器等组件市占率均为世界第一，电子膨胀阀位列全球第二。“目前对于格力而言，收购盾安环境也是产业链布局中重要的一环，可以加强公司在空调核心零部件领域的竞争力，保障核心零部件自主可控。”
她还表示，当前格力的业务板块主要是消费品和工业两个板块，“未来的发展中，两者都是十分重要的，但是未来多元化的方向一定是以创新为基础的低碳化趋势。”比如，格力的光伏（储）空调系统，将光伏、储能和空调结合在一起，在节能环保方面表现优异。除此之外，还有格力钛新能源，格力钛电池在安全性能、电池寿命等方面具有很大的优势，格力钛新能源汽车已在全国二百二十多个城市稳定运营。
连任董事长后，3月7日晚董明珠在接受央视连线采访中也提到，现在还不是考虑退休的时候，现在是一股劲往前冲，“三年之内，我最要做的就是把整个班子变得非常完美、有战斗力”。
谈渠道变革：一直在路上
过去两年，董明珠也在努力向外界传递格力电器及她个人积极拥抱新变化的信号。2020年疫情冲击下，董明珠亲自上阵搞直播带货。全年在全国多地的13场直播，董明珠的带货销售成绩是476亿元。
直播是门不轻松的技术活。直播当天，董明珠经常在台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一天下来，十几个小时连轴转也是常态。
董明珠直播带货还有个目的是为经销商做表率，希望他们也拥抱线上，实现线上线下的结合。“直播是一种新形式，其中思想交流和服务最重要。”借助直播探索，格力电器也掀起一场渠道变革。
日前，董明珠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也谈到对直播带货的新认识。她表示，线上和线下不是对立的，不论是直播还是线下店，其实都是服务模式的一种。不论哪种模式，其实产品才是核心，当前很多线上产品会有以次充好的现象，这既需要企业有高度的责任感和自觉性，同时有关部门也需要严加监管。“所以我的心得和体会一方面是拥抱新的变化，另一方面也要坚守本心。”
谈到格力电器的渠道变革，董明珠表示，渠道变革其实是一个一直在进行的事情，因为时代在变化，消费者的需求在变化，包括购物方式也在变化。格力电器的渠道变革也一直在路上。现在可以看到，很多线下的店铺在逐步转化成一个体验店，不同于过去纯卖货，现在线下店能够给消费者提供更多实体体验家电的机会，同时结合线上的直播，可以实现进一步扩大影响力的效果。
除了直播带货，去年董明珠还献出自己的综艺首秀，参加了芒果TV一档职场真人秀《初入职场的我们》。在这个节目中，董明珠圈粉无数。孟羽童也是在这个综艺节目上获得董明珠赏识，最终由实习生转正成为董明珠的秘书。
董明珠一句“要将孟羽童培养成第二个董明珠”，让孟羽童登上热搜榜。在很多场合，只要谈起孟羽童，董明珠脸上都会露出满意的笑容。成为董事长秘书后不久，孟羽童也注册“明珠羽童精选”抖音账号，开始带货。这让外界一度猜测，董明珠带红孟羽童的目的是带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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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董明珠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谈到对孟羽童的定位，她表示，不是简单地把孟羽童作为网红来培养，“一个人要成为管理者，方方面面都要去体验。即使大家认为她是网红也不奇怪，在实践中也的确会参与董明珠店的销售工作。”
记者注意到，对孟羽童的培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是格力电器在释放信号：格力是很愿意给年轻人提供机会的。董明珠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也向记者表示，“我们9万员工中，90后的员工是占很大比例的。我们企业能够做的是给年轻人更多的展示机会，能够展示长处，让他们在适合自己的平台上展示自我。同时，我们格力也有自己的学院，来培养技术型的人才。”
记者手记丨格力电器还是那只“白马股”吗？
一直以来，董明珠耿直、敢言的性格，让她的个人IP十分鲜明。作为“网红企业家”，她身后的格力电器也不可避免地被烙上“董明珠”的标签。
这几年，空调行业增速触及“天花板”，叠加房地产市场调控影响，格力电器在业绩上的确表现出了增长疲态，股价与市值也不是那么耀眼。“成长性”成为投资者们最关注的问题。因为此前格力电器之所以能成为A股“白马股”，主要就是因为它的稳健增长，空调领域的竞争力让投资者保持希望。
格力电器一直在用多元化业务解决成长性问题，却又遭到不少质疑。在格力布局冰箱洗衣机和生活电器的时候，有人说格力的步伐晚了；格力布局智能装备的时候，一些分析又说，智能装备业务占比并不大，成长太慢了；布局新能源的时候，也有声音说钛酸锂电池前景不好；布局手机的时候，质疑声更大。
董明珠肯定都知道这些质疑，并且在内心有过衡量和审视。最后她还是坚持做，里面自然有她的道理和逻辑。格力电器是否还是“白马股”，短期来说，答案应该是肯定的。格力电器在暖通空调市场仍有很强的竞争力，板块毛利率还是领先，市场份额也肯定掉不出第一阵营。长期来看，格力电器其他板块的成长性如何，我认为还需要给格力多一点时间。让市场来给出答案，也只有市场能回答这个问题。
（海报图片素材来源：公司供图）
记者：陈鹏丽
编辑：张海妮
视觉：帅灵茜
排版：张海妮 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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