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的性生活，比你想的多得多

因为上一篇写女性porn的文章受到很多人喜欢：
于是我们决定再写一个姊妹篇，研究中老年人爱看啥。
2013年，当John和Annie在一家名为“精神单身”的交友网站上相遇时，两人都不知道自己会主演一部由世界上最知名的成人电影制片人之一Erika Lust制作的色情片。
这是一部名为《Soulsex》的老年性爱纪录片。画面开头就很不同寻常：
——两只手紧握在一起，长了老年斑。
然后，镜头中出现了一名头发花白、微笑迷人的奶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边说边拍了拍伴侣的大腿。十几分钟后，两人交织在一起。
它不是一部普通的老年porn。这两个A片演员有独特的抱负：展现更真实的、老年人的性。

老年用户给导演Erika写信：“你们可以多拍点老年演员的A片吗？更真实、更亲密的那种。”图 / 《Soulsex》
John说，虽然知道演A片意味着数百万人会观看我们做爱，但我们从来没有兴趣去做传统上被称为“色情”的事情。
当我们查阅色情的定义时，它指“为了刺激性欲而存在的书面、音频或视觉材料”。
我们详细地讨论了它。这部电影有露骨的性爱吗？的确有的。但是，在我们的社会里，色情是个贬义词。当你闭上眼睛，第一印象就是胸、屁股和诈骗广告。
“这是淫秽，不是色情。”
大量的色情作品缺乏深思熟虑和准确描述的高级性。虽然我们的作品可以挑逗别人，但那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向世界展示一对70多岁的老年夫妇是如何相处和做爱的。
更具体一点，到了这个年纪，这样的身体状态，还可以展现出巨大的性力量、性感和美——这依然是可能的。
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的身体变得更舒展，也更愿意尝试新事物。性生活，还可以随着变老而更好。

2002年的一部韩国电影《人生七十好年华》，讲述70岁后再婚夫妻之间的爱欲，是名导朴赞郁大力推荐的作品，但中国用户评分不高。有人称赞它的镜头“对年老身体的注视近乎纯真”。

“太可怕了。老年人不应该都是无性恋吗？”

精神病学教授Gurvinder Kalra等人曾在一次横断面单次访谈研究中发现：
老年人通常被错误地视为无性恋者。老年人不该再有欲望，性行为应该有某个终止日期（到了老年，既没了兴趣，也没了能力）。
但这些想法与真实数据相悖。正如许多研究指出的那样：
　　

美国老年人与年轻一代发生性行为的比例几乎相同，57-64岁的人中有75%、75-85岁中有25%的人仍然每月发生三次性行为。这只比30-49岁的人稍微少点；
　　
密歇根大学2017年10月的一项关于健康老龄化的全国性调查显示，65-80岁的成年人中有一半以上（54%）认为性生活对他们的整体生活质量很重要；
　　
另外，虽然老年人的性活动会减少，但ta们依然可能有兴趣维持性活动。这个概念被称为“兴趣-活动鸿沟（interest-activity gap）”。
　　

你可能要说：哦，国内肯定保守些。
也不完全是。人大社会学教授潘绥铭在《给“全性”留下历史证据》 中，就做了大量以中国人为样本的调查。他写道：
“在55-61岁的男女中，近一半人的性频率下降到每月最多一次。可是也请不要忽视：即使到了55-61岁，也仍然有8%的男女可以保持每星期性交3次或更多。

按照人们的刻板印象，老年男女的性生活次数必定是减少了。此话不假，却忽视了一点：这说的是老年人与自己年轻的时候相比，性生活确实减少了。
但是，如果把不同时代的老年人比较一下，我们就会发现，比起15年前，现在的老年人性生活次数已经增加了将近一半”。

活到这把年纪了，还看片吗？

是的，中老年人不仅看片，而且是全球最大的色情网站Pornhub平均停留时长最久的群体。
虽然年轻人是色情片最庞大的消费者，但数据显示，年龄较大的人在网站上花费的平均时间最多（每次约10分钟）。
P站发现，聚焦每个年龄组在搜索词上的最大差异时：

　　

与其他年龄段相比，45-54岁的人观看“Mature（成熟）”视频的比例高39%；
　　
55-64岁的人观看“Vintage（复古）”的比例高83%，看“Mature”的几率高65%；
　　
对于65岁以上的老年游客，“Closed Captions（隐藏字幕，大概是DVD和蓝光年代的产物）”在2019年获得77%的收视率，“Vintage”的受欢迎程度是年轻游客的两倍。
　　

这些搜索词似乎更接近现实生活中的体验。这可能说明，中老年人想要一些更“真实”的内容。
“老年人偏好更像自己身体的视觉表现，人们对更能代表自己的内容越来越感兴趣”，数据分析员说。
举个例子，随着年龄增长，“Massage（按摩）”这一类别的搜索也增加了。解读者认为，老年人更可能有关节疼痛，所以“跟我的身体相似”这一点也是符合的。

电影《酒神小姐》讲述了老年站街女的故事，主演是今年奥斯卡最佳女配尹汝贞。她扮演一个努力谋生但得了淋病的女人，在公园招徕顾客。结果，她做了很多贫困老人、绝症老人的生意。
这些数据至少反应了一些问题：
中老年人的性生命可能很长，ta们更喜欢与自己身体接近的A片。
但这些择片大数据并不能说明更多。
消费者在市场里选择自己“更不讨厌”的产品，并不意味着“我非常喜欢”，也不意味着ta们的需求得到了足够重视。

性不仅有终止年纪，还有“被终止”的性别

主流色情片的现状是，老年人经常被排除在“性主体”之外（尤其是真实的老年女性）。
举个例子，“MILF（人母）”是2019年Pornhub上搜索量第三大的词，但在标记为“MILF”的视频中，女性表演者可能只有25岁。
老年女性的身体？也不是没有。但她们大多出现在A片的另一个分类，并有个令人反感的叫法：“grannies（祖母）”。仿佛在说，年长女性就不能和同龄人做爱。
这并非多样性问题，而是色情片的表现方式问题。
“比如，如果有一个丰满的身体，那么我们就属于‘大屁股’类别；如果我们超过35岁，那么我们就是‘MILF’，充满厌女的语言——这是我们需要讨论的东西之一，因为你在生活里不可能被这么标签化的。”
简单说，同样存在一些人，觉得自己没有“被传统A片所代表”。否则Erika不会收到开头的来信。

女权主义独立色情片导演Erika Lust
她说：“即使是年龄较大的身体，性也可以美丽、美妙、性感。但在主流色情作品中，一切都迅速和激烈，性已经变得如此咄咄逼人。我想拍的是一部真实的、展现两个老年人之间美妙关系的电影。”
最大的困难是，像John和Annie这样的高龄演员（mature actors），极难寻找。
色情片产业一直是“肮脏”但可以快速致富的途径。它为年轻人而设计，消费者也大多是年轻人。
一个“正常”色情片演员的职业规划是：年轻的时候大赚一笔，然后早早退出这个行业，找份正儿八经的普通工作。
“多年来，我都想拍摄一对老年夫妇。但35岁以上的A片演员太少了，你很难再找到一个Nina Hartleys。

尼娜·哈特利 (Nina Hartley)。美国色情电影女演员兼导演，性教育者，性积极女权主义者和作家，62岁。
但选角总是这样的，找到合适的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需要确保演员和我们秉持相同的信念和价值观。
很高兴John和Annie都是这样。ta们是两个有趣的人，互相有很多话说。看到ta们的性寿命可以这么长，这给了我希望。”

“高潮不是关键，彼此之间深刻的连接才是”
在人人都有一个智能手机的今天，许多老年人也正接触到色情内容。伴侣去世后，老年人也常常上网寻求陪伴。而且，就像年轻人一样，ta们也会沉迷于网络色情。
一项对美国2000名50岁以上男性的研究发现，色情作品正受到大量老年男性的关注，其中许多人是60-70多岁。但看porn的中老年人更易出现孤独和抑郁，因为ta们认为色情片是“有毒的”。
当受访者描述他们看片的感觉，45%的人表达了“内疚”，58%的人认为这是“错误的行为”。
这是色情片所造成的最恶劣的影响之一：“性欲的旺盛、爱欲的消失”。

Netflix的系列美剧《格蕾丝与弗兰基》，聚焦60岁老年人的情感生活，曾获艾美奖提名。“即使70岁，也可以爱的热火朝天、也可以心碎、也可以撒娇闹别扭、也可以拥有性生活啊”——豆瓣用户评价
Erika认为，我们必须重新标记我们的思想，因为色情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有影响力的流派。她想展现的东西，是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性唤起方式。“高潮不是关键，彼此之间深刻的连接才是”。
“性不是年轻人的专属品。我希望人们可以看到，性是可能伴随人们一生的东西。我们可以谈论老年人是如何做爱的，但也得眼见为实。
让那些性欲和自我感都很强的老年人出现在荧幕上，可以帮人们减少身材和年龄焦虑”。

这就是为什么展示真实的性和亲密关系很重要。
真实的性，不只属于年轻、美丽、紧致的身体，它也可以是一种老年的欢愉。
Kalra et al. Sexuality: Desire, activity and intimacy in the elderly. Indian J Psychiatry. 2011 Oct-Dec; 53(4): 300–306.

Pornhub：The Golden Age of Pornhub
潘绥铭：《给“全性”留下历史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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