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之味在闽南
作者:蔡逸声(原载于《世界日报》)
闽南人深谙“民以食为天”的至理。千百年来,纵使美味佳肴千万般,说着“地瓜腔”的闽南人,就是忘不了那一抹、可口又可心的地瓜韵味!
生于晋江金井的我,在那物力维艰的年代,既饱赏过作为主食的地瓜,也曾于三年自然灾害“瓜菜代”时,进食过榨取淀粉之后的地瓜渣,那一份酸甜苦涩,使我因此一度落下了“水肿”病。
食不饱腹于是不长个,直到学校停课了,我旁听到部队里餐餐大米饭管饱,才一米五五的少年便毅然从军。好家伙,不到一年,竟猛长十三公分。有趣的是,在餐餐米饭的上海军营里,难得轮到一次外出到南京路,最便宜的事,还是半两粮票及五分钱就可以买到一个爽口的烤红薯,回味无穷爽呆了。
下半年我换防到天津,在尝遍窝头、高粱和二米饭之后,更是摆脱不了爽口地瓜的食欲。好在时值“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年代,每当往昌黎打靶,或是军演拉练,寄宿于冀东民房,洋溢着鱼水之情的乡亲们,总会递上一份蒸腾的热红薯。解馋之后,牢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纪律,只是个小班长的我,也敢于私下解开背上的行军粮袋,悄悄地倒给老乡一大碗米或面。
复员返乡已是文革后期,工作安排到厦门新华玻璃厂,依然食有定量。当时凭定量粮票购得的一斤大米,竟能换到“一称(十斤)”的红薯,因是当时厦门周边村庄的农民,逢年过节需要细粮的缘故。
1979年,改革开放春潮涌起。头10年,解决的是温饱问题,农民兄弟甩开膀子,产量大增。各种食肴,以及不再稀罕的米饭、面食,让无论城镇抑或乡下的闽南人,都得以在餐桌上管饱。第二个10年奔小康,食不厌精,地瓜粉则搭配海蛎煎、裹挟花生米做成粉团,或调口羹汤。进入第三个10年之后,安居乐业的人们,在有房有车追求完美生活环境的同时,养生保健摆上了家家户户的议事日程。纤维素、维生素含量丰富的地瓜,即时成了“黄金食品”,圈粉无数。即便是旅居境外的侨亲们,因怀揣一份感恩故园的养育之情,思念那爽口的薯之味,也每每嘱托家乡的亲友,务必记得帮他们投邮地瓜干(此时其价格顺势而为,已高出大米近十倍)。
沧桑变换,见证了红薯在饥饿的年代里,养活了数代人的历史。闽南人向海谋生的海丝路上,也犹如地瓜以其适应性强、落地生根接地气、生长速度快的特质,被全球各地所接受。闽南人也以其敢于迁徙、善于包容、勇于拼搏、擅于经营的品格勇闯天涯,经由海丝贸易享誉于五湖四海。
如今的闽南人更喜欢用方言,把生兹养兹的食材地瓜,宝贝一样地稀罕着,尊称为“罕薯”或“甘薯”,身价倍增荣登大雅之堂,成了多少人家不可或缺的保健美食。所以,生为闽南人的我,才经常向众多尚未到过闽南厦门、泉州和晋江的粉丝和游客们,推介这一道韵味天成的“罕薯”及其衍生的众多佳肴,借此一同领略“伊尹以至味说汤”,民以食为天的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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